牛铭一专门去了趟北京。
她到北京电影学院动画艺术研究所和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动漫游戏中心，去拜见了两位教授，两位教授都是国家动漫专家委员会的成员。
教授向牛铭一介绍国外相关产业的发展模式。
“国外有一套成熟的动漫产业运作模式。动漫影视是这条产业链的上游，在下游产业上，主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创作者针对特定的读者群，给出一个动漫作品，然后，出版商和发行商考虑合适的发行地区，玩具商或制造商根据读者群和地域考虑衍生产品的开发，也就是制作成玩具、文具、服装、包具、装饰品这些产品。”
“第二步，是出版商、发行商、玩具商对创作者的原始作品，根据市场反馈提出一个综合意见，然后由创作者进行修改再创作。经过这样几次磨合，可以在最大程度控制风险的情况下，延长一个动漫产品的生命周期，使之高度市场化。”
两位教授还开诚布公地谈到西城市发展动漫产业的现实条件。
“发展动漫产业，要与相对成熟的其他行业，比如出版、广告、食品、礼品、玩具制造等结合起来，是一个庞大的跨行业运作机制，西城这样以重工业为主的城市很难实现，这种多行业协作的团队力量很难形成。”
牛铭一对自己主抓的这项工作，在认识上开始发生改变。
她认为，在一个城市新的产业发展决策上，不能唯上，一个产业的上马绝不是脑子一热。
在西城市动漫产业发展第一次联席会议上，她的发言态度明确。
“按照艺术门类划分和传统产业区分，动画属于视听艺术，是影视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漫画则属于视觉观赏艺术，属于美术的范畴，在出版产业中占有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
“近两年，由于市场的强大推动和数字技术的发展，使得动画影视和漫画图书有机地融合在了一起。因此，发展动漫产业，对一个城市所具备的产业基础，就有着很高的特殊要求。”
“在加快发展民族动漫产业的旗帜下，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动力驱使下，目前，国内除了几个特大城市以及具有动漫产业发展基础的城市，全国其他许多城市也不甘落后，纷纷挂牌成立动漫产业发展基地。不少城市还拿出了具体的财政支持资金和奖励政策。”
“但从产业基础来分析，显然，动漫产业发展已经呈现非理性的过热态势。”
有人则列举动漫市场的实例，表达不同的看法。
“美国电影去年的票房收入是九十多亿美元，其中动画电影功不可没。美国动画还从中国电影市场卷走大笔财富，去年国内从美国引进的五部动画片，就被拿走了1.3亿元的票房。”
“在国内，一些动画卫视已经正式上星，全国少儿频道和卡通频道每天播出国产动画片达到八千分钟。”
“与此同时，动漫产业的社会支撑体系正在完善和成熟，财政专项补贴和社会资本不断注入动漫产业，各部门联合推动动漫产业发展已经初见成效。”
牛铭一则继续表明自己的观点。
“面对动漫产业热潮，不少画家和业内人士对此是持冷静和忧虑态度的。他们认为，我国动漫产业尚属于起步阶段，市场的确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大，但问题是，这个市场是谁的？不能每个城市都把它当成金矿来挖。”
“而且，动漫市场就算真有这么大的缺口，目前国内有动漫产业发展基础的城市已经足够多。我们讲，要错位发展。如果不顾客观条件一窝蜂地上马动漫产业，都争着去打造所谓的动漫之都，显然是违背产业发展规律的。”
“动漫产业是一个关系到文化传承的新兴产业，政府给予相当的重视和保护是正确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前提，一个城市的产业基础是什么。”
召开联席会议是为了落实市委主要领导的批示，推动这项工作的开展。
牛副市长的这番表态，显然不合时宜。
会后，一位曾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西城市工商联领导，拐弯抹角善意地提醒牛铭一，要学会隐藏锋芒，要学会圆润，要学会无条件服从。
“中国人在很多方面，比如在娱乐方面都有很多创新。走遍全世界都有人玩扑克牌，但是中国麻将的玩法比扑克牌不知道丰富多少倍。扑克的玩法是把牌摸到手里以后，就不能有变化了，而麻将的打法是把牌摸上来之后，每个人的牌还在不停地变化，打牌的四个人，关系也随着不断变化。从麻将看中国人的智力，中国人怎么可能制作不了全世界最好的动漫呢？”
善意提醒牛铭一的这位工商联领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完上面这段意味深长的话后，又说道：“不是有那句话嘛，拳头收回来再打出去才更有力量，而且，收回来再打出去，还可以给自己留有时间，去考虑这个拳头往哪里打，什么时候打。”
这番弯弯绕式的好意，牛铭一明白，却不太能接受。
她只好苦笑着，说了另一番看似毫无关联的话。
“有一条重要的经济学原理，这个原理的正确表述是，价格的变化会导致需求的变化。但是，这个原理的成立是有条件限制的，那就是社会贫富差距不能太大，而且所需求的也不能是生活必需品。”
“但到了中国，在实际运用的时候，这个原理成立的诸多限制条件，就被丢在脑后了。”
“比如每年的春运，火车票都会紧张，怎么办呢？有经济学家就出来献策说，涨价！涨价就会抑制对车票的需求。然后，一直涨到旅客流量和平时的月份相当，那春运买票难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这些经济学家们就没有想想，春节对于中国人的意义是什么，亿万农民工滞留在城市不能与亲人团聚会产生怎样的社会和政治后果。这种超然物外的解决问题方法，简直是在误导中国的改革和发展。”
“从未奢望过中国哪个经济学家能成为黑马，出现在诺贝尔奖获奖名单中。但希望中国的经济学家们，能从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身上得到更多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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