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玠见他冷不丁的倒了下去，忙慌乱的伸手拥住他，他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无措的看向无豫，随即，无助的喊道“你为何要过来？！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明明…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啊！”
无豫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紧接着，他猛咳几声，唇边涌出大口鲜血，他动了动唇，程玠靠近他一听，听到了那轻如羽毛，而重若青山的话语。
“江玠…你要知道，我是最爱你的…”他喘着气，面带眷恋的说道“你要…记得我…你别…忘…忘记我…”
他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唇齿轻碰，却没了声音，可程玠看懂了…他说的是“无悔…”
无豫眼中倒映出悲恸大哭的程玠，他眷念的望着程玠，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去睁眼，妄想把这个惊艳了他幼年时光的人，眷刻在心上。
在他九岁时，他的师父就告知了他，命有此劫，他曾偷偷离开华安寺，暗中护着他，故而…他知他。
他知晓程玠的一切过往，正因如此，他恨极了，他暗恨当初的自己，年幼懦弱，无力从江陌南手中救下他；他恨自己是个懦夫，从不敢出现在程玠面前，这才让那司月钻了空子。
好不容易，他救了程玠，因此与他有了两个月的短暂过往，可是…为什么这么短呢？
他日日诵经念佛，得来那点的功德，为何不能多延续点他们的缘分呢…
为何…竟会…不甘心呢…
程玠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拥住无豫渐渐失温的身体，哽咽的说道“你别走！你…别走！！你若是敢走…我就忘了你…我才不要记得你…”
“无豫！无豫…你真傻…你白白丧命，可你又怎知，你不在了，我要怎么独活…”
“呵…无豫，来世…我要续上与你的缘分！”
夕阳慢慢的被黑暗吞噬，在寒冷的夜晚来临前，程玠拥着无豫，毫不犹豫的将短剑刺入自己的心口。
他兀自笑着，这担惊受怕的一世，尚有人将他放在心上，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当旭日东升之时，人们从客栈里走出来，他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纷纷议论着，昨夜做的恶梦，以及…江湖中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司月。
———
“你要去哪？！江玠…不要…你别走！”
司月大喊着从噩梦中惊醒，他喘息几下，堪堪平复了汹涌的思念，随后，他起身走到了窗前。
于半开的窗边，他仰望着夜空中的残月，未几，他轻声呢喃道“江玠…你究竟是谁…你…在哪…”
在他的记忆中，始终有一抹青衣青年的身影…
他们初识于穷巷青楼，几经危难，相伴于飞星山庄，最后一次见面，是他与他一同练习剑术的时候，那场面，他历历在目。
想着，司月悄然抬手碰上了自己的唇，可他眉头一蹙，再次思索起来，他与这个唤江玠的…似乎是有仇？
有仇…为何不报？反而是独自逃离？若是，当初他没有逃离，后来…是不是就不会疯了般寻他？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日武林大会时，他终于找到了他！江玠还帮了他！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再次把人弄丢了。
此后三年，他遍寻山门，可世间没了剑轻山庄，亦没了他…江玠…
有时，他也会想，是不是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那一切都是梦，记忆中的青年压根就不存在！
可是呢，他每每思及青年，心中明明白白的酸涩与痛惜之情，都在告诉他，那是真的…
他长叹一声，望着天边的一轮残月，将低语丢进了风里…
“昔日故人今何在，残月念君君可知？”
……
邻河的船只上，一个无知的三岁小孩抓紧了身旁老爷爷的衣角，他不解的问道“爷爷，你看，那个人在看月亮！可是…月亮天天都能看到，有怎么好看的？居然让他三更半夜还在邻窗赏月？”
“哈哈哈哈…”老人摇着船桨，乐呵呵的说道“豫儿，有些时候，赏看平常能见到的物品，大都意不在赏看啊哈哈哈…”
唤豫儿的小孩闻言一歪头，困惑的问道“意不在看又为何要看？莫非是…在发呆？”
“哈哈哈…豫儿，你还小，这个啊，叫睹物思人，若我猜得不错，那位公子应该是在思念旧人吧。”
“睹物…思人…”豫儿一字一顿的念着。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夕阳西下，一个青衣青年拥着个和尚，他们二人身上满是鲜血…
他眼眶忽的酸涩起来，“真是奇怪”，他暗自嘀咕道“为什么…会伤心呢…”
夜空中的残月难知人心，仍兀自高悬着，或许…等天亮后，又会有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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