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香烟不破边，新娘生孩当大官；一条香烟不破盒，新娘生孩上大学。”
贴着大红喜字的天利大酒店门前，踩着一地礼宾花碎屑，两个老年人唱着喜歌。今天“五一”，铁方集团程家公子程晓宝结婚，要为被纪委带走的爸爸冲喜。
一切流程细节，晓宝均请示靳姨过目。男人不在，女主人角色自不缺位。集团的嘉宾们来了，老铁佛村的人们来了，柳北中学的老师们来了，婚庆大厅里挤满八方来客。男主失踪，新郎四妈齐临，大家都在期待程家这场与众不同的结婚典礼。
鲜红的地毯，鲜花的长廊，花香的世界，红色的海洋。璀璨的舞台灯光里，柳春家园文艺团帅哥主持人正跟新人做最后的排练。刘东升告知主持人，务必等他回来才能开始典礼。
走出酒店，刘东升叫过小车开向铁佛寺，八黄黄叫唤着从后边奔了出来。刚刚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端告诵他自己回来了，已经到了寺门前。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入寺院穿大殿，跑过几条小径，进到师傅书房，但见老兄正跟师傅紧紧地拥抱。
“今儿是个喜日子，不哭咹。”释参抚摸着程家庚半头花白的头发。
回头，兄弟相拥。刘东升滑了下发酸的鼻子，两个月没见，老兄的颧骨明显凸咧出来。
“不说咧，宝儿的典礼要开始咧，去酒店呗。”
程家庚摇摇头，“俺就住在寺里，哪儿也不去。”
刘东升把师傅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按下老兄，屋里静了下来。八黄黄汪汪着从门槛上蹦进屋中。
半晌，手机响起，摁掉，再响，刘东升知道，典礼的预定时间已到，主持人在催他了。
“孩子的终身大事，”释参轻声道：“恁当父亲的，不能逃避耶。”
“俺跟大贪官有牵连，被公开终止咧省政协委员资格，全柳城的人全太阳能行业的人，在看俺的笑话唻。”程家庚低着头喃喃着：“俺不想见人耶师傅。”
看看表，刘东升只好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接起，“开始呗，不过，要尽量延长些时间。”
余音缭绕的乐曲中，晓宝携一袭白色婚纱的新娘徐徐而出。行至舞台前，主持人先请柳北中学党委书记致证婚辞。而后，晓宝与妻子在大家的见证下交换信物。接下来，人们期待的时刻到来了，一对新人将要跪拜长辈。
舞台左侧，瑶叶陪老娘坐着。随着主持人话音落地，晓宝跟妻子侧身跪下，“祝奶奶身体健康。”瑶叶伸手把新娘拉起来，老太太笑着把红包塞在孙媳妇手里。主持人又道，“下面有请新人向四位妈妈拜谢”。谢过奶奶，晓宝跟妻子回转身子，灯光也随着他们离去。老太太伸双手捂住了脸。瑶叶把手放在老娘的腿上，她知道老娘落泪了，大喜的日子里，她或是担心起儿子，或是想起了故去多年的第二个男人。
舞台右侧，由里而外依次坐着女方父母、靳嫣然、郜若桂、沈香秀及徐丽莲。这个时候，灯光已经打在了四位衣着靓丽的女士身上。音乐停了，厅里静了，人们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很多人举起手机，准备拍照录像。
晓宝拉着新娘先是走到徐丽莲面前，齐声喊了句“徐妈妈”。徐丽莲笑着起身，拦住两个要下跪的孩子，眼里滴出了泪花。孩子没有白管白疼，每回从外地回来从不忘去看望自己。
接过红包，谢过徐妈妈，两人又跪到下一位妈妈面前。沈香秀脸上一直绽开着花，婚礼上悉听安排，陪着笑脸跟儿子的每个妈妈说话。把自己安排在家长位子上，她知足了。
这会儿，晓宝跟妻子跪在了郜若桂面前。新娘子叫“妈妈”的时候红了脸，她是柳北中学老师，改口郜校长为妈妈不好意思了。郜若桂把红包放在儿媳手里，抬手似不经意间在晓宝眼前滑过，轻轻拭去了儿子眼角的泪珠。
在靳嫣然面前跪下时，晓宝张张嘴没有喊出声来，喊靳姨似乎场合不合适。而新娘一声“妈妈”，立时让大八岁的靳嫣然红了脸。嘴里说着“快起来”，把个红包放在新娘手里。
四位妈妈跪拜完毕，现场响起一阵掌声。再拜过女方父母。
现在，新郎新娘要喝交杯酒了。一般来说，会有些年轻人跑过来，让一对新人把大杯酒灌进嘴里，要么让俩人碰头。而今天没有，晓宝内向不苟言笑，少有开玩笑的同事同学朋友。晓岚因为爸爸的事没心情。亮亮与女朋友正在直播婚礼，刚要跑过去被秦翠花叫住。
升总有话，主持人临场发挥，“有请哪，五婶子，来一个扫炕表演呗。”
人群中走出一位六十出头的胖妇人，抓起身旁桌上的一束花走上舞台，说一声：“晓宝，晓宝家的，俺来给你俩扫炕喽。”妇人一边做着扫炕的姿势，一边念叨起来：
“先拉褥子后拉被，新娘搂着新郎睡；大红被一朵花，一个被窝俩脑瓜。
枕角压枕角，来年生个大胖小儿；一把栗子一把枣，生了闺女还生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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