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件事极其熟练，就像是摆弄着西洋棋上面的棋子一样，端的是耐心和机敏。
烟灰缸重新变得干净整齐，公文摞得一丝不苟，钢笔被仔细地摆放着，而被塞在一旁有些时日没被翻阅的书籍终于重新得到了宠幸。
他刚做完之后，书房的门又被轻轻敲响。
做妻子的端着茶点过来。
在他蹙眉将要说什么之前，那人已经快速说道。
“安奴实卡帮我拿过来的，我就是刚才接过来，抢了这一份功劳而已。”
她笑着说，双眼明亮。玫瑰色的天鹅绒长裙已经没法掩饰微微显怀的肚子。
尽管体态不再轻盈，走路稳重而又笨拙一般地小心着，那依旧是他爱慕着的美丽的女子。
“我给了萨沙一点建议，这次的茶点应该不错。”那温柔的嗓音依旧，在卡列宁走过去接过托盘的时候，双眼轻抬，遮不住的流光在里面闪烁着。
于是，躁动的心情就安定了下来。
曾经，尼古丁的气味可以平复卡列宁心中的焦虑和迷茫，而今，除此之外，他所可以依靠的还有另一个。
更温柔，更安全，更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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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甜点的香气还在空气中没有消散干净。
安娜看着卡列宁，就那么看着，直到后者也望着她，然后她就微笑。
是那种单纯的快乐的笑容。
在这段婚姻里面，被他最喜欢的简单而又美丽的笑容，就像是无声地诉说着：瞧啊，我很幸福。
而一想到这幸福和他有关，或者自大一点，承认这幸福也有他给予的功劳，纵使是卡列宁这样的性格，心里也会像是开出一朵小花一样，摇摇曳曳的，又觉得温暖可爱。
“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她忽然眨眨眼睛带着点神秘的气息说道。
他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安娜将手背在身后，过了一会儿，虔诚而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卡列宁奇怪地皱眉。
尽管她的动作是那么小心和柔和，但那双手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而后者看上去就像是她真的捧着什么东西一样，过了一会儿，高高地举在他眼前。
“什么？”
“我的心。”
安娜动了动手，示意对方要小心地接过去。
她看上去真的非常认真，好像这不是一个玩笑一样。
卡列宁的手抬起来，依旧有些迟疑。
他的理智当然明白那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可他那为数不多的感性却又明白那里面确实有什么。是他没有太过渴望拥有过的，却知道，那也是他想要的。
“任何人都会想要的。”他想。
在这个简单甚至有些傻气的游戏里面，卡列宁有些懵懵懂懂地接过了被赠予的“礼物”。
他的表情认真又细致。
双手捧着那虚拟的礼物，久久地没有说话。
安娜已经收回双手了，她像一个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地让双手放在桌面上，脸上的笑容是轻松而饱满的。
“我已经把它交给你了。”
“它是你的了。”
她说完之后，眼神又放柔了起来。
“我真不想承认自己力量微小，可是在公事上面，不说斯留丁先生，我应该不如你任何一个部下。可是呢，我想，我之所以可以成为你的妻子，那我总归也是有一些力量的，我是可以支持你的。”
“我们是可以支持你的。”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表示这个家庭里面另一份子的存在。
她等着卡列宁的回答。就像她一贯等待的那样。
她瞧见卡列宁的神色动了动，在心里猜测他会说什么，但他只是捧起双手。
缓慢却细致地将双手捧到她面前。
“额，不准退还的。”她一下子没明白，有些傻乎乎地回答道。
“我的心，作为回礼给你。”
安娜愣了愣，红晕爬上了面颊。
她伸出手，小心地收取了这一份“回礼”。
“好像有点傻。”她小声说，却是掩饰不住地欢喜。
“是很傻。”
他发表意见，双眼里却不见嘲讽的神色，而是柔和的。
下午金色的阳光从窗棂旁边照射进来，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自圣诞节过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种好天气了。
安娜抬头望着面前的人。
她看到阳光跳跃着落在卡列宁的睫毛上，在他习惯性地低垂着目光的时候，为那抹纤长挑染了颜色，好看的淡金色。
空气中的尘埃好似受到了鼓动一般，以一种优美的缓慢姿态舞动着，缠绕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想，此时此刻，这世界也许依旧是美丽的，但在她的世界里面，美丽的不是因为世界，而是因为这个人。
“真好。”她嘴角边有着笑意。
“在这样一个时代，有一个这样的人，愿意和她在不平凡的生活中体验平凡，愿意和她认真地玩一些傻气的游戏，愿意倾听，愿意陪着她。”
纵使日子不会是一帆风顺。
纵使婚姻里的这个人不是百分之百完美。
但愿意彼此陪伴，一起犯傻，对幸福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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