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的目光从谭凤英的脖子上落到自己的胳膊上，这两处都有被王飞伤害过的痕迹。
她眼中是愧疚，也是绝望，自嘲道，“我怎么可能原谅他，除非我不要命了，这一次是我侥幸跑掉了，如果再有一次，我肯定就死了。”
她抬头对上谭凤英担忧的目光，叹了一声，“谭奶奶，您是不是觉得我特没骨气，特别犯贱，以前他伤害我那么多次，我都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为他做出的这些恶毒的事儿找借口和理由。”
谭凤英微微摇头，伸手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的开口，“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但是作为女人，我能明白，你一定是被爱过被宠过的，爱到无法自拔，甚至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高于一切，对吗？”
苏婉红着眼圈点头，“他以前对我可好了，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挺穷的，他去当拉货司机，没黑没白地干，赚了钱给我买好看的衣服，买贵的包和化妆品，他自己从来都不抽20块钱以上的香烟，鞋子也都是地摊货，衣服常年就那么两件，我给他买东西他都嫌贵。”
“每次从外地回来他都给我带特产，当初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我没听劝跟他裸婚了，领完结婚证就简单地布置了一下出租房也没有摆酒席，当时他抱着我哭着承诺说未来会给我一个隆重的婚礼，所以他拼命地赚钱攒钱，当了好几年的长途货运司机，腰椎和颈椎都劳损了，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经常做些吃的在他必经的路旁等他，后面我怀孕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就回到天津去做了外卖员。“
“外卖员也不好干，风里来雨里去的，最开始他不熟悉路况，总被扣钱，但是他肯吃苦，别人跑8个小时，他就跑10个小时，后面跑12个小时，我快生的时候他怕手里的钱不够就跑15个小时，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赚到2万多块钱，拿到工资的时候，他还买了小蛋糕给我，说终于可以慢慢过上好日子了，孩子在肚子里7个月的时候我终于住上了新房子，他承诺过说要给我举办个隆重的婚礼，他做到了，虽然婚礼上的宾客不多，我们的婚房也在郊区的位置，但是他给了我一个家，我们的家。“
听到这里谭凤英明白了，苏婉和她的丈夫从无到有，两个人相互扶持的那一段儿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宝藏，也是苏婉不断地原谅王飞对她家暴的最根本的原因，因为有爱打底，她不会去恨。
“但是这些好，也被他一点点地给耗光了。”
提起这些苏婉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嫌自己有些不争气，掐了自己一把想逼自己收住情绪。
谭凤英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没事，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是啊，那时候我也劝过我自己，其实我不是没有恨过他，我怀孕到8个月的时候，我的宝宝没了。”
谭凤英诧异地看着她，是了，她跟她相处这么半天，她都没有提孩子的事情。
“我的宝宝就是因为他才没了的，我月份越来越大的时候他就没有总去跑外卖了，但是总是抱着手机玩，也经常晚上和别人聊天，有一天我趁着他去洗澡的时候，拿他的手机看了两眼，我看到有人喊他老公，我拿手机质问他，他不承认，但是却再也不让我碰他的手机。”
“我当时也很敏感，我感觉到他可能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趁着他出门的时候悄悄地跟着他，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约会，两个人就在公园里抱在一起，又去了女人的家里，我去找上门，我老公恼羞成怒，觉得丢脸了，推搡我回家，我从楼梯上滚下去，孩子也没了，那是个男孩儿，他本可以顺利出生，平安健康长大的……”苏婉哭得泣不成声。
谭凤英抱住她，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都过去了，苏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苏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我妈也跟我说，只需要一些时间，我会好起来的，王飞去我家里负荆请罪，我张罗离婚我爸爸不同意，他说男人都偷腥，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王飞好好过日子的，我也原谅了王飞，他那阵子对我又好了，伺候我做小月子，等我除了小月子带着我去旅游，想我们刚在一起时候似的，我们有过一阵甜蜜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我再也不能怀孕了。”
谭凤英不想她再说了，她看到了苏婉眼中的崩溃和绝望，可苏婉却已经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将自己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展露在她面前，“他和他家里人知道我不能怀孕之后，态度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经常去打牌，说心情不好想要排解，人家那些有孩子的，孩子就可以让大人开心了，但是他不能，所以他就总出去，我们的积蓄就这么一点点的花光了，他还借了钱，我当时也已经去找工作了，做行政综合员，在一家100多人的私企，工资就4000多，我还得给他还欠款。”
“我让他别再赌博了，他就发脾气摔东西，直到有一次他被人喊去玩了一把大的，我听说后打电话喊他回来，他输了钱回来就朝我发脾气，吃饭的时候掀了桌子，还抽了我一巴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变本加厉地报复我，他说都是我的错，不然他会赢很多很多的钱……”
“谭老师，您来了。”
有人离着老远就跟谭凤英这边打招呼，打断了苏婉的话。
苏婉失落地闭上了嘴巴，这些话她封闭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也算是有勇气把过往拿出来在阳光下晒一晒……
谭凤英意识到她的失落后，低声劝，“晚点再说啊，有的是时间。”
来人是姜小米，她已经给吴琳的灵堂布置好了，问谭凤英要不要去看看。
谭凤英看向姜小米询问薛家的人是什么态度。
姜小米叹了一声，“我给吴老师化过妆后，薛老师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我瞧着状态不太对。”
等姜小米走了之后，谭凤英才对苏婉说起姜小米转行的事情。
苏婉一脸的不敢相信，“那真是没想到啊，一个是当医生救死扶伤的，一个是接送死人去天堂的，这两个身份她能融合到一起，实属不容易，她也好有魄力啊！”
谭凤英认真地看着苏婉，“你也才30岁，人生正好的时候，重新开始，一切来得及。”
苏婉：“如果我离婚，会不会受社会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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