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雪问她：“阿娆，你跟姨姨说实话，是不是在苏家过得不好？”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感觉到乐娆与小时候的性子相差太大。
在她印象里，乐娆应该是活泼明媚的，她应该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婉，成熟，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藏着浓重的心事。
当柯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乐娆便越发觉得当年让她跟着苏启明和乐慈回北城是她的手笔。
“寄人篱下的日子，姨姨觉得，我过得好不好？”乐娆此刻的心情些许复杂，她压抑着那股难言的情绪，直直看着柯雪的眼睛。
柯雪手足无措地扶着茶杯，眼睫簌簌眨了好几下，嘴唇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直到片刻后酝酿好了才开口：“怎么会呢。”
她嗓音很沉，伸手覆上乐娆放在桌面的手腕，神情诧异，又像是难以接受。
她问：“是不是苏启明对你不好？还是她现任妻子有意为难你？”
“不应该的，她当年明明那么喜欢你，而且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就算知道你是……”
她的话倏然而止。
“知道我是什么？”乐娆双目微红，哽着嗓子问出声。
见柯雪不说话，她便直接代替她把话接下去：“知道我是苏启明的亲生女儿是么？知道我是妈妈跟苏启明的女儿是么？”
柯雪猛地缩回了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乐娆，随后又很快消化掉，恢复冷静，她强忍着眼泪，再次开口：“所以阿娆专门派人来找我，是在责怪我当年把你送给你父亲么？”
乐娆捏着指尖，呼吸的起伏很大：“你一早……就知道他是我父亲。”
“是。”柯雪抹了抹眼泪，本来这一趟就是要来苏家跟乐娆说这件事的，但她没想到乐娆已经提前知道了。
她以为，苏启明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毕竟当年的苏启明，一言一行中都透着对他妻子无限的爱意。
“为什么？”乐娆哽了哽嗓子，看着柯雪的眼睛，寻求一个答案。
她想问的还不止这些。
柯雪既然在当时就知道苏启明是她的亲生父亲，那她知道的就一定不止如此。
乐青棠一定跟她说过很多事情。
听到乐娆质问的语气，柯雪像是忽然破防，她没控制好情绪，看起来像是有些崩溃：“为什么？你觉得呢？你知道孤儿院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吗？进到那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成了可怜人！”
“你妈妈就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我也在孤儿院待过，后来被一户农民领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照样是穷苦人家的命！”柯雪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同时也在解释着当初极力让院长劝乐娆跟着苏启明走的原因。
“阿娆，孩子……你妈妈培养你，教你抬头做人，是不愿意你步她的后尘，你是一尘不染的莲，不应该沾染世俗的苦。你妈妈去了，姨姨没有能力按照你妈妈给你制定的培养计划培养你，我也没有这个责任去照顾你，所以只能把你交给你父亲，你明白吗？”
“苏家是百年世家，这样的家族足以将你培养成你妈妈心目中期待的模样，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继续做娇气的小公主。”
“无论是跟着我，还是待在孤儿院，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你姨姨我就没有好下场。”
说到最后，柯雪沉痛地闭了闭眼：“我都是为了你好。”
话音一落，门外听完全程的苏启明猛地将门推开，先是看了一眼乐娆，他才哽咽着看向这个当初在南城孤儿院见过一次面的女人：“当初为什么不说？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既然想把娆娆送回到我身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明她和我的关系？”
“因为青棠说过阿娆此生没有父亲！”柯雪也是急了眼，站起来怒斥一声，“她是青棠的孩子，仅此而已，你可以是她的养父，但绝对不能是他的父亲，这点你也明白不是吗？不然你在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为什么依旧瞒了许多年？”
被狠狠戳到痛处，苏启明呼吸过速，像是情绪过于激烈引起脑供血不足产生眩晕，脚步隐隐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明叔——”
“启明！”
乐娆和门外站着的乐慈担忧地上前一步将苏启明稳稳扶住。
乐娆没想到乐慈也会跟来，诧异的同时忍不住眼眶一热：“乐姨……”
找到了柯雪，她必然会问起乐青棠的往事，既是关于乐青棠的苏启明也不知道的那段往事，那就有必要让他也来听。
可是乐娆没想到乐慈也会跟来。
“有什么话坐着说，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乐慈扶着苏启明坐下，眼神掠过一眼柯雪，最后落在乐娆身上。
她坐在乐娆身边，目光柔和地拍拍她手背：“慢慢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是乐慈无论是安慰她还是鼓励她时惯用的动作。
每次她拍拍她的手背，她都会觉得心安。
“我没什么可说的，把阿娆送到你们苏家，我不后悔。”柯雪挺直了背脊，说道，“你们都爱阿娆，是我赌对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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